🍷酒吧老板Draco x 调酒师学徒Harry
🍾️ 爱情轻喜剧,附注:文中的“你好陌生人”这款cocktail配方经三次元多次实验,确实很好喝!
# 1 德拉科,男,二十六岁,至今单身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下午六点钟左右,德拉科·马尔福和往常一样站在酒吧吧台后划拉着他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他的狐朋狗友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扎比尼正在他们三人共同的群聊中聊得热火朝天。
“新闻说了,每天玩超过三小时社交网络的人得老年痴呆的概率会上升百分之八十五。”潘西说,“按照扎比尼玩手机的强度,我看你60岁就会住在医院特护病房了。”
“新闻也说了,长期单身的人出现心理疾病的概率会上升百分之九十五。”扎比尼发了一长串龇牙咧嘴的emoji表情,“按照潘西的单身期长度,我看你现在就需要约心理治疗师了。”
德拉科狠狠地翻了两个白眼,期待互联网技术能够早日先进到能将这实体白眼传输给他的两位没品朋友的程度。
他在输入框里打字:“有的人长期单身呢,是因为身边没有配得上他的人。有的人虽然一个月换五个女朋友,其实是因为内心非常空虚,除了泡妹没有别的事可干。”
布雷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同时嘲讽了群聊中的两位成员,他迅速发出一个流泪表情,并表示自己绝不针对德拉科,而潘西张牙舞爪地发了一大堆大笑猫咪的表情出来。
真是的。德拉科把手机放到吧台上。长期单身绝对不是他的问题。一个二十六岁相貌英俊家庭富裕的调酒师,如果找不到女朋友,一定不是因为他刻薄毒舌、挑剔龟毛,也一定不是因为——
酒吧的门被忽然推开,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孩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巨大得如宇宙飞船一般的箱子。男孩有一头凌乱的黑头发,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他走到吧台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德拉科一边把酒单推到男孩面前,一边使劲打量对方的脸。年轻男孩的脸在灯光昏暗的酒吧里显得有些苍白,黑框眼镜后的一双眼睛绿得惊人。
也许是拎的箱子太重,汗水顺着他的侧脸颊流下,德拉科凝神注视对方鼻尖上的细密水珠,还有鼻子下方的嘴唇,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干地发痒。
补充完上面那句——如果二十六岁相貌英俊、家庭富裕的德拉科·马尔福找不到男朋友,一定不是因为他刻薄毒舌、挑剔龟毛,也一定不是因为他摇摇欲坠、东摇西晃的性取向问题。
# 2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哈利·波特收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有两样,一样来自霍格沃茨大学物理系,是一张入学通知书;而第二样来自收养他十八年的弗农姨父和佩妮姨妈:他们在早餐桌上对哈利说,十八岁成年的哈利以后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不会负担哈利的大学学费。
弗农姨父还委婉地提示哈利:家里的空间越来越少,佩妮姨妈希望在明年重新装修一个新的客房出来,以供来访的亲友们住。哈利低下头,了然明白姨父的暗示。
吃完早饭,他就到楼上收拾了自己的所有物品——十八年积攒下的东西,除了几件旧衣服,就是早逝父母的相册、他的日记本、一台拼凑起来的二手笔记本,剩下的就是些零零碎碎的无用小玩意:上小学时拿的奖品,过十一岁生日时姨妈姨父大发善心送他的巫师玩偶,三年前和德思礼一家去法国探望玛姬姑妈时,在旅游景点买的薰衣草香水,晃晃荡荡,还剩个瓶底儿。
他拎着箱子走到门口,佩妮姨妈正在厨房里烤蛋糕。
“那么,我走了。”他说。
“嗯。”佩妮姨妈盯着烤箱上的旋钮说。
他又转头朝向坐在客厅里的弗农姨父:“我走了。”
弗农姨父埋头看着报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走出家门,表哥达力正坐在花园凳子上给朋友发短信。
“我走了。”哈利说。
“别烦我。”达力说着,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动,又对着手机露出了傻笑。
就这样,哈利·波特在十八岁生日这天,离开了他住了十八年的“家”,走向了充满未知和迷茫忐忑的新生活。
# 3 生日礼物接踵而至
“其实,我不是想点酒喝……”
哈利把箱子放到了地上,挠了挠脑袋。
“我可以要一杯水吗——免费的那种,你们的酒好贵。”他的脸涨得更红了,把酒单推回给德拉科,“实在是,太渴了,今天外面好热。”
德拉科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穷又漂亮,应该是某个俗气小说里的女主角设定。他一边想,一边拿了只杯子倒了杯冰苏打水给对方。
对方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眼睛眯起来,非常礼貌地对他点点头:“谢谢。”
“你是在搬家吗?”德拉科问道。
“呃,差不多吧。”哈利又挠了挠头,“准确地说,我只是从家里搬了出来,还没有想好搬到哪里去住。”
某种直觉的预感从德拉科心底冒出来,好像苏打水里面的小小气泡,从杯底飘飘悠悠地冒起,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雀跃的爆裂声。
“离家出走?独立生活?和家人断绝关系?你是不是不但没有住处,而且也蛮需要工作的?”德拉科不自觉地朝对方靠近,整个身体贴在吧台上,脖子伸得长长的,像只试图变身为捕猎者的长颈鹿。
“啊……对,对啊。”哈利被突如其来的连环发问砸中,显得不知所措,“有工作可以赚点钱的话当然更好了……”
德拉科从吧台后摸出笔记本和钢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
“本店诚招学徒,薪酬可观,包吃包住,有意者请和老板德拉科·马尔福联系。”
他拿起笔记本放到对方面前:“我们店正在招学徒,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老板,我叫德拉科·马尔福,你呢?”
他朝哈利伸出了一只手。
哈利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可观的薪酬具体是多少呢?”
德拉科迅速报出了一个数字。
哈利立刻握住了对方的手:“我叫哈利·波特,我愿意来你们店打工。”
就这样,哈利·波特收到了他十八岁生日的第三样礼物:一份酒吧学徒的工作邀约。这礼物仿佛从天而至,颇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意味,而送这份礼物的人是个看起来就相当不靠谱、又相当——呃,慷慨大方的,酒吧老板。
# 4 一个人性情大变的两种原因之讨论
德拉科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薰衣草”酒吧的老板兼首席调酒师,另一个身份,则是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
在幼稚时期,德拉科相当喜欢用后一个身份炫耀。马尔福——鲜少有伦敦的名流显贵不知道这个姓氏的,世袭爵位,涉足政商两界,与另一名流家族布莱克沾亲带故。
没人知道马尔福家究竟积累了多少财富,但据说女王最喜欢的、处在威尔特郡的消夏宫殿,是马尔福家族的祖宅,德拉科的父亲卢修斯·马尔福将其供给女王使用,而地产仍然在马尔福家族手中。
不过这些和现在的德拉科·马尔福并无太大关系。他对从政兴趣寥寥,家族生意也无需他来管理,十七岁时他不顾爸妈反对自顾自跑去了艺术学校读了三年书,期间换了好几个专业:从摄影跳到纯艺,再跳到服装,又跳到绘画。学校生涯没有让他学到多少正经知识,倒是让他熟稔于各个酒吧与俱乐部,在这些场合混得如鱼得水。
二十三岁的时候他环球旅行一年,回到伦敦后他搬出家里给他买的高级公寓,给两个老朋友布雷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打了个电话,传达的内容言简意赅,大概是:
喂,我回来了。我打算开个酒吧,我自己当调酒师,一流的那种。
布雷斯和潘西均一头雾水,困惑于百无一用的德拉科怎么忽然有了事业心。不过他们也没把德拉科的话放心上——德拉科惯于三分钟热度,常常突发奇想拍着脑袋要做这做那,过不了三天就把雄心壮志抛到脑后。因此,当“薰衣草”酒吧像模像样地出现在街头时,两人都吃了一惊。
“相关专家的研究结果表明,”布雷斯盯着招牌说道,“一个懒人突然变勤快,要么是他的仇人发达了,要么就是他有心上人了。”
潘西第一次没有和布雷斯杠起来,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两人推门走进酒吧,店里装潢相当漂亮,原木色墙壁上挂满各色照片,相框上德拉科龙飞凤舞的笔迹标记着每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旁边的书架上放满德拉科从全世界搜罗来的小物件,物件的名字都用黄铜铭牌钉在书架上,显得格外有情致。
胡桃木的吧台上摆着中国瓷的花瓶,花瓶中大束薰衣草和迷迭香散发着幽弱香气。吧台后,德拉科人模狗样地穿着三件套西装,头发用发胶抿成骚气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像个油光水滑的——大核桃。
德拉科对两位狐朋狗友露出一个模板笑容,手抵着吧台上的酒单优雅往前一推:“晚上好,扎比尼先生,帕金森小姐,来一杯本店的招牌特调吗?”
潘西哆嗦了一下,转向布雷斯:“看德拉科现在这副孔雀开屏样儿,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结果酒吧开了三年,德拉科还是一颗孤单的油光水滑核桃,倒是拿了不少调酒比赛的奖,成了一颗颇为有名的孤单核桃。布雷斯和潘西酒醉间隙偶尔提起三年前的对话,均同意这家伙可能是受了仇人发达的刺激,因而才变得如此具有事业心。
# 5 工作第一天,尴尬指数已爆表
下午三点半哈利站在“薰衣草”酒吧门口,颇为忐忑不安地看着店门口的招牌。
“薰衣草”的招牌并不显眼,在街上甚至会被人忽略掉。它夹在两家店铺中间,招牌下一扇细长的窄窄窗户,窗户旁是一扇窄窄木门。橱窗里挂着几个牌子:“伦敦鸡尾酒吧top10”“三把扫帚杂志连续三年上榜最佳酒吧”“营业时间:17:00-次日01:00”。
橱窗下方,绿植茂密地生长着,几簇薰衣草间杂在绿植当中,将小小的窗户装点得格外有生机。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看到德拉科·马尔福侧身靠在木门上看着他。今天的老板没有穿三件套西装,而是套了件松松垮垮的T恤,腿上穿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看起来异常的——热带风情。
德拉科说:“来得很准时,表扬你。”
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哈利觉得对方的这种姿态未免太像夸奖宠物狗的主人,然而对方毕竟是给自己工钱的老板,还慷慨地把自己公寓的阁楼分给他住,那么忍气吞声接受这高高在上的褒扬也未尝不可。
他跟着德拉科走入酒吧内。
店里一片漆黑。
“啪”,德拉科按下开关,吧台、书架、座位的灯光依次亮起来,好像一只动物睁开它亮闪闪的眼睛似的。
酒吧活过来了。
哈利睁大眼睛打量店里的一切。
吧台很长,可以坐下整整十二个人,而吧台下的座位并不多,两张长桌三张短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不同的漂亮花瓶,花瓶里无一例外地插着紫色薰衣草。
德拉科走入吧台后,打开音乐开关。
爵士蓝调充满了整个酒吧,音乐中有低低的法语吟诵声。
德拉科说:“我换个衣服。”
哈利说:“喔。”
然后——他的老板,就站在吧台后,大大咧咧地一把脱掉了身上的T恤。哈利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又迅速闭上了。
他颇为尴尬地转过身,假装对墙上的照片相当感兴趣,使劲地盯着一张农庄风景照看。
结果德拉科喊他:“帮个忙行吗?”
德拉科走到他旁边,身上的沙滩裤已经换成了西装裤,T恤也换成了衬衫,下摆塞在裤子中,而扣子只系到了肚脐上方,领口大敞,哈利几乎看得到对方的……某些部位。
德拉科手里拿着一副背带:“帮我系一下,你会弄这个吧?”
“会 ,会的。”哈利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弯下腰,将Y字形背带后面的一条用夹子固定到德拉科的西装裤上,又将剩下两条带子顺到德拉科身体前方。“老板,”他试探性地发问,“前面要不你自己来?”
“帮我弄吧。”德拉科说。
哈利只好低下头,一只手拽着背带夹子,另一只手拽着德拉科的西装裤子。弯腰的姿势并不方便,于是他蹲了下来。
等他蹲下来他才发觉这姿势怪怪的,他的脸正好、正好对着德拉科的那地方。德拉科身上馥郁的香水味朝他涌来,连带着热乎乎的体温。这让他感觉到更加尴尬,而夹子偏偏像在和他作对,刚刚夹紧又“啪”地掉开。
哈利感觉头上开始出汗,眼镜顺着鼻梁慢慢往下滑,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使劲地提着德拉科的裤边,就在刚刚要夹上夹子时,夹子从他汗津津的指尖滑开了。
“操。”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时店门被猛地推开,德拉科猛地转身去看来人,膝盖直接撞到了哈利的下巴,哈利又大喊了一声“艹”然后眼泪汪汪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地看向来客。
这时,没有夹好夹子的背带忽然松动了,德拉科的西装裤子“哗啦”一下掉到了地上。
门口的来客面色复杂地盯着哈利和德拉科。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来客问道。
哈利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觉得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果然,世界上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高薪工作必然会伴随着其他重重困难挑战:比如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老板,还有如此时此刻一般让他想原地爆炸的尴尬场合。
# 6 给工资的老板就是好老板
布雷斯打量着面前两个家伙:德拉科面色如常,而那个“学徒”哈利·波特显然手足无措,不断推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看起来像个笨拙的机器人。
德拉科有模有样地给哈利讲着:“每天上班的第一步就是把店里的卫生和吧台收拾好,保证各种材料都足够,缺少的酒类和食材要及时登记以便采购……”
布雷斯掏出手机给潘西发消息:“德拉科店里新来了个学徒,我看他出不了一个月就会被德拉科的龟毛逼走。”
潘西过了整整十五分钟才回复,“我赌两个月。”
布雷斯:“成交,赌注是什么?”
又过了整整十五分钟,潘西回复:“随便你定。”
德拉科一边往玻璃杯中加冰一边幽幽地说:“频繁看手机查看消息就是陷入单恋的表现,你在和哪个女生聊天呢?”
布雷斯一口酒梗在喉咙,猛烈地咳嗽起来,酒液喷洒了一桌。
哈利及时地递给他一沓纸巾。不料德拉科中途拦截下,猛地抽走了三分之二:“少给他点纸巾,节约成本。”
哈利的手悬在半空中,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布雷斯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德拉科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哈利讲着:“学徒的第一步是学会洗杯子擦杯子,第二步学会凿冰块,第三步你要开始认识各种酒,这时候你就可以开始练习搅拌和摇壶……”
哈利终于打断了德拉科的滔滔不绝:“那个,老板,招待客人是不是也挺重要的?”
德拉科挑了挑眉,做出一副“当然了”的表情,但又指着布雷斯说:“招待客人当然很重要,尤其是有格调有品位的客人,是我们的主力消费群体。但是他可不是我们的客人,他只是个白嫖怪,所以不需要招呼。”
布雷斯擦干净嘴边的酒,恶狠狠地把纸巾摔到了吧台上,对哈利说:“什么时候你受不了你们的龟毛老板了,来和我说,我介绍你去正经地方上班。”
说罢他扬长而去。
德拉科看着酒吧的门被摔上,耸了耸肩,对哈利说:“你看,没给钱的白嫖怪。”
哈利今天第二次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尴尬泥沼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劝慰自己:算了,算了,即使是不靠谱的老板,只要管吃管住,就是好老板。
# 7 生日快乐,哈利·波特
学徒生涯的第一天很快在洗杯子擦杯子中度过了。到凌晨一点半,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店内,哈利擦干最后一个杯子,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痪着靠在酒柜上。
他看向老板,德拉科一晚上都在摇酒做酒以及和客人聊天,显得相当游刃有余。和女孩子们他聊时下流行的服装和附近的美味蛋糕店,和年纪稍长的女人们聊艺术展、画家还有书籍,和男人们聊雪茄、威士忌风味。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而哈利只是不断地说“晚上好,需要给您看下我们的酒单吗”就已经精疲力竭。
此时,德拉科正在利落地整理凌乱的冰柜,将各类果汁和苏打水按照常用顺序排列。
哈利仔仔细细打量对方的脸:眼窝很深,睫毛近乎淡金色,低垂着遮盖住对方的眼睛。唇形相当锋利,在那张瘦削的脸上显得有点刻薄——这时德拉科忽然地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微笑。“刻薄”这个形容词立刻飞走,哈利没来由地觉得有点慌张。
“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德拉科说,“你饿吗?”
哈利下意识地使劲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饿了,虽然只是洗洗刷刷的工作,但在吧台后站一整晚还是很累。想到这里,哈利忽然有一点佩服起德拉科来:长年累月地站在吧台后,需要什么样的毅力啊。
“那回家我做饭给你吃。”德拉科又看向冰柜。
“好,好啊。”
昨天接受这份工作后,德拉科直接带他到了自己家:离酒吧不远的一栋小公寓楼顶楼。和他想象中不同,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德拉科家里却相当简朴整洁,到处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客厅里有一架梯子通往阁楼,阁楼里有两只矮脚书柜,一扇小小的窗户,下午阳光洒进来,正好落在窗台花瓶里的薰衣草上。
德拉科说:“你就住这,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买张床垫回来。今天就不用上班了,自己收拾一下你的房间,缺什么告诉我。”
晚上哈利就睡在了这小小阁楼上。
结果足足半小时都没有睡着,在柔软床垫上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了起来。
阁楼的小小窗户外,零星亮着的灯光像落在地上的星星。
远远的,能看到泰晤士河蜿蜒的河岸。河水在夜色中淼淼地波荡着,银丝带一样。
哈利拉开窗户,夏日柔软的夜风吹来,把窗台上薰衣草的香味吹到他身边。他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忽然微笑起来,好半天嘴角都维持着翘翘的状态,直到自己都觉得脸在发酸。
“生日快乐。”他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哈利·波特,许个愿吧。”
于是他对着夏日夜晚闭上了眼睛。
# 8 德拉科,男,二十六岁,不缺钱
德拉科和哈利一前一后地在街上走。凌晨的街道相当安静,偶尔有夜班公交车驶过,灯亮闪闪地照在哈利身上,又落到德拉科身上,最后灯落到沉沉的黑夜里,公交车轰隆隆地开向前方。
他们回到家里,德拉科问他:“你会不会做饭?”
哈利思考了半天,说:“介于会和不会之间。”
德拉科被逗笑了:“什么叫介于会和不会之间?”
“就是——”哈利艰难地找着词汇描述自己的厨艺水平。
是可以把佩妮姨妈腌好的肉放到煎锅里煎熟的水平,可以把鸡蛋放到煮蛋器里煮熟的水平,是可以煮好茶并且给德思礼一家分好的水平。佩妮姨妈坚持每顿饭给达力和弗农姨父做自己精心烹饪的大餐,而且对厨房里每样东西的摆放位置有苛刻的要求,因而哈利有机会动手做饭的次数几可不计。
但他打下手的水平确实令人称道:佩妮姨妈的脸一拉长,他就知道自己该擦桌子还是递调料,佩妮姨妈这边刚把饭菜端上桌,这边他就开始着手洗碗倒垃圾。
“可以帮你洗洗菜切切菜而且处理厨余垃圾很拿手的水平。”哈利迅速地说。
德拉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还真是适合当学徒啊,那来帮我打下手吧。”
德拉科从冰箱中拿出一捆捆青菜、蘑菇、奶油:“那今晚我们吃奶油炖菜,南瓜馅饼,再加上我的独家饮料:黄油啤酒,如何?”
“好。”
“那帮我打奶油,再用搅拌机把南瓜打成酱。”
他们在这小小厨房中各自忙碌起来。
炖菜锅咕噜噜地煮起来,奶油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德拉科把南瓜馅饼放入烤箱中,拧动开关,站起身用一口小锅开始煮黄油啤酒的糖浆。哈利站在德拉科身后,看金色的黄油块在锅中慢慢融化,细密的糖泡涌出,滋滋的声音让人觉得相当治愈。
德拉科朝锅里挤进淡奶油,用一把木勺慢慢地搅拌着。
“你今年,十八岁吗?”德拉科忽然问道。
哈利有点懵地点了点头:“对。”
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德拉科说,“在酒吧看的人多了。”
德拉科捻了一点香草精扔进锅里,“叭”的关掉火。
“那应该还是学生?”
“嗯。”哈利说,“九月份去霍格沃茨上学。”
“霍格沃茨,”德拉科重复了一遍,“那就是九月份后只能来兼职了?”
哈利慌张起来:“我,我忘记提前和您说明了,开学后可能只能在没有课的时候过来兼职了——抱歉,您要不把之后的工资降低一些?”
德拉科笑起来,一种轻浮的、满不在乎的笑容。
“没关系,”他咧开嘴,“我,不缺钱。”
哈利凝固在那里。
在心底,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声怒吼:“操!”
# 9 和老板共进烛光晚餐
奶油炖菜和南瓜饼都被端上桌,哈利和德拉科面对面坐在桌边,一人手举一杯黄油啤酒。
“干个杯。”德拉科说。
干完杯,哈利埋头对付面前盘子里的南瓜馅饼和炖菜,间或喝一大口啤酒,避免和对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眼神接触。虽然管吃管住很好,但是——哈利默默腹诽,和老板住在一个房子里还要一起吃饭确实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社交负担。
不知不觉哈利喝掉了一整杯啤酒,德拉科又给他续上一杯。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德拉科问。
“我?”哈利抬起头,努力把嘴里的馅饼咽下去,“我喜欢……”
他喜欢什么呢?整整十八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喜欢什么”,他自己也鲜少思考这个问题。他喜欢踢足球,但是从来没有参加过校队;他喜欢海洋馆,但是只在达力过生日的时候去过一次;他喜欢古怪姐妹的歌,但他只攒钱买过一张唱片……
“我喜欢,呃,我喜欢……”
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花瓶上,薰衣草的小小花朵像紫色的星星。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薰衣草花田,与此同时,一些间断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昏黄的灯光,木头小屋,啤酒涩涩的味道。
“我觉得,”他谨慎地说,“我蛮喜欢旅行的。”
“喔。”德拉科挑了挑眉毛,“十个人里面有八个都会说自己喜欢旅行。”
真丢人啊——这是哈利心中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为什么这家伙这么龟毛啊?
他大大地喝了一口黄油啤酒,热腾腾的液体流入他胃部,让他的脸热腾腾地红起来,也给了他空前的勇气。
“老板,”他盯着德拉科的眼睛说,“虽然我没有去很多地方旅行过,但我确实很喜欢去陌生地方的感觉,也喜欢认识不一样的人,即使——即使在你看来这个爱好很普通。”
他又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将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你不能因为别人的爱好很大众很普通就看不起别人的爱好!”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茫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哈利:“这,这和我没有关系吧?”
德拉科说:“可能是停电,或者是电路跳闸。”
哈利说:“那就好。”
过了几秒钟,他们的眼睛终于适应这黑暗。眼前慢慢浮现出家具的轮廓,德拉科说:“我去找支蜡烛。”
哈利在黑暗里无所适从地嚼着南瓜馅饼。
德拉科跌跌撞撞地从客厅抽屉里拿了蜡烛走过来。
在点燃蜡烛之前,德拉科发问:“你去过法国索村吗?”
哈利一怔忡。
他使劲、使劲回忆三年前和德思礼一家去的法国小镇的名字。索村,好像是这个名字,但德拉科怎么会突然问出如此精准的地名?
他哆嗦了一下,脑海中迅速掠过阴谋论场景:德拉科提前调查了他的身世背景,单等他落网。可是,他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真的值得别人特意布下陷阱吗?
德拉科自顾自地说:“索村是法国薰衣草最有名的产地之一。我很喜欢薰衣草的风味,在做酒的时候非常好用,每年我都会去那里呆几天,顺便进货回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酒吧和家里到处都放满了薰衣草。哈利松了口气:“老板,你为什么喜欢薰衣草啊?”
“咔嚓”,德拉科按下了打火机,火苗窜起,慢慢移动至蜡烛上方。
火苗晃动起来。
“因为,”德拉科说,“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啊。”
“我都二十六了,还没谈过恋爱,我是该等待等待爱情吧?”
蜡烛点着了,微弱橙色光芒刚刚好隐隐约约照亮两个人的轮廓,如一场电影里的烛光晚餐的场景。
哈利看着蜡烛对面的德拉科:灰蓝色眼睛闪闪发亮,薄薄嘴唇翘起来,好像在暗示他什么似的。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他等待爱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哈利对自己说,他抬手,一口气把第二杯啤酒干掉,热流立刻辣辣地涌上头。
“你的脸红了。”德拉科说,“很红。”
说完手就伸过来,靠近哈利的脸。
这时灯忽然“吧嗒”一声亮起来。
暧昧气氛荡然无存,蜡烛多余地在那里跃动着光芒。
德拉科的手收回去:“吃完了吗?吃完就去休息吧。”
哈利呆呆地答应了一声,往客厅梯子边走,走到一半折返回来:“老板,我帮你洗碗。”
德拉科没什么表情地吃着盘子里的菜,过了半天才说:“行。”
# 10 摇壶拥抱
在“薰衣草”打工的日子平稳地前进着。
每天下午四点钟他们一起出门到达店内,哈利负责打扫卫生、开冰块、收拾吧台、清点库存,德拉科则会倒上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边,一边慢慢喝一边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地写酒单。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德拉科就会开始给哈利讲解各种酒的产地、风味,并且让他开始练习调制简单的鸡尾酒。
很快哈利开始学习使用摇壶了。
德拉科让他拿着密封了海盐粒的摇壶练习动作。
每天下午哈利都要用很长时间拿着摇壶站在吧台后,按照练习的节奏“一、二、一、二”地练习,两段式摇酒熟练了一点后,德拉科开始教他三段式摇酒。
三段式的节奏比两段式难掌握得多,哈利经常摇着摇着就乱了节奏。
这天他练习的时候德拉科正站在他身后找一瓶威士忌。一开始,海盐哗啦啦的声音还相当有节奏,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感觉到德拉科在注视自己,哈利更加急躁了。海盐在壶内哗啦啦地响着,他的额头上沁出汗来。
“放松。”德拉科在背后和他说。
他从后面圈住了哈利,两只手覆盖在哈利的两只手上方。
他说:“我带着你练习。”
德拉科扶着他的手举着摇壶,在空中稳稳地打着点,一、二、三,一、二、三,循环往复。身体前倾、靠后、微微朝右,前倾、靠后、微微朝右,像某种古怪却优美的舞蹈一样。
如此反复了多次,德拉科停下来,但仍然维持怀抱的姿势:“记得固定小臂,用大臂和手腕的力量带动壶。”
哈利说:“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维持着目前的状态。
哈利想,真像拥抱啊。又想,原来被另一具身体贴近的感觉是这样的——让人窝心的暖洋洋的感觉。
足足过了一分钟,德拉科松开了哈利的手:“你自己练习吧。”
哈利说:“好。”
德拉科坐到了吧台外,哈利转了个身背朝德拉科,在吧台里认真地练习起来,想着刚刚德拉科牵引自己的感觉。
一、二、三,一、二、三。
哈利抑制不住地微笑起来。
# 11 薰衣草香水
八月晃晃悠悠结束了。
哈利已经学会了做不少古典鸡尾酒,也能越来越熟练地招待客人。
九月很快到了。
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后,德拉科和哈利和平时一样坐在桌边吃饭。
德拉科问:“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哈利说:“嗯。九月十七号。”
又说:“我开学后会试试申请奖学金和学校宿舍,申请到的话就不用一直在你家住打扰你了。”
德拉科说:“行。”
两个人没再说话,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
九月十六号晚上哈利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收拾还没发现,一收拾,哈利发现自己原来的箱子已经完全装不下自己的东西了。
德拉科给他定制的上班穿的三件套西装、几本调酒相关的书、用来记各个零碎知识点的笔记本、德拉科送他的领带、好几只精致的领带夹……
还有好多零碎的东西,都是德拉科拉着他逛街时候买的。
德拉科常常看到某样东西时,大手一挥:“给你买一个吧。”每次哈利都会说“要不算了吧”,德拉科就会摆出欠揍姿态说“不要磨磨唧唧的,我又不缺钱”。
于是东西就这样越积累越多。
牙刷、画着可爱狗熊头的牙杯、有同样狗熊头图案的睡衣、一条有小小扫帚形吊坠的项链、两本讲巫师世界的故事书……还有一瓶香水。
前调是淡淡的葡萄和柚子气味,然后是浓郁而纯粹的薰衣草气味,久久不散。后调里有一点点淡淡的桦木味道。
是德拉科常用的香水,是他每天都能在德拉科旁边闻到的味道。
德拉科送了和自己同款的香水给他。
精致瓶子下面,他那只破旧的香水瓶显得灰头土脸的。
他拧开那瓶旧旧的香水。
薰衣草的味道很细微,当时买的时候,卖家说是自己家的薰衣草收割下来制作而成的,没有任何其他香气的陪衬,只是纯粹的、完完全全的薰衣草味道。
他往手腕上喷了一点点,闭上眼睛。
三年前去索村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长途旅行的经历。他们先去玛姬姑妈家,然后玛姬带着德思礼一家在附近游玩,而哈利往往充当看家的角色。
但也挺好的。索村到处都是紫色薰衣草田,他每天在花田中游游荡荡,用攒下的零花钱在附近的家庭餐馆吃东西,在玛姬姑妈他们都出去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溜出去,逛逛附近的小镇市集。
唯一一件不愉快的事发生在假期的中段,那天玛姬姑妈喝多了酒,开始和弗农姨父一起抱怨起哈利的父母是多么不靠谱又没有责任心的人(“搞乱七八糟的工作不说,还把这小鬼头留给你们养”),那天他气疯了,他伸手把玛姬姑妈的酒瓶推下桌,自己冲出了家门。
夜晚的村庄相当安静,只有一家小酒馆热热闹闹地开着门。
他进去,坐到木质吧台前,用不熟练的法语要了一大杯啤酒。
啤酒上来后,他低着头,一口接一口,不间断地喝着。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很快,酒精让他的神志朦胧起来,他感觉到心脏越跳越快,脸烫得发疼,面前的灯、吧台和一切事物都开始变形。
但他又要了一杯。
这次他喝得更快,一边喝,一边流下眼泪来。
有个陌生人问他:“你怎么了?你鼻涕都要流到桌子上了。”
又说:“你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吧?”
他说:“你少管闲事。”
陌生人却不离开,仍然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话:“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喝成这样待会儿去哪啊?”
哈利没有说出话来。酒精在他肠胃内翻江倒海,他满嘴苦涩,想要站起来,大脑却控制不了四肢。最后他往过一靠,正好靠在陌生人怀里。
陌生人的体温很温暖,让人安心。
结果陌生人说:“喂喂,你是未成年吧?你靠我身上别人会不会说我猥亵未成年啊?你要记住是你自己靠上来的喔,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陌生人好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攀上陌生人的脖子,用嘴堵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他记得对方的嘴唇柔软又温热,和自己的嘴唇磨蹭时的感觉美妙得要命。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花苞,马上就要爆裂,盛放开来。
陌生人忽远忽近,哈利瞪大眼睛,但始终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对方好像和他说:“喂,给你拍张照,可以吗?”
他应该是说了可以。
开门声,脚步声,阁楼的门被打开。
哈利从回忆中回到现实。
德拉科站在门口:“这就开始收拾行李了啊?”
哈利说:“嗯。”
德拉科走近看了看那些散落的东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哈利忽然觉得有点失落。
# 12 你好陌生人
开学的那两个礼拜称得上兵荒马乱。
办理各种各样的注册手续、选课、参加社团、认识新朋友、开各种各样的party、申请宿舍和奖学金……
德拉科说他找到了另一个全职的学徒,说哈利在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忙就行。
哈利第一个礼拜还过去了四天,第二个礼拜在学校忙得脚打后脑勺,发了一长串抱歉的短信给德拉科,说不能过去帮忙了。
第二天凌晨他收到德拉科的回复:“没关系,新来的学徒足够应付店里的事情了。”
第三周一切终于步入正轨。
哈利上完一整天的课和实验,晚上六点半,他回宿舍拿上西装三件套,往“薰衣草”走去。
到了店里,一推门,却没有看到那头熟悉的金发。
吧台后站了一个漂亮女孩,正在擦着酒杯。
“你好,”哈利说,“老板在吗?”
漂亮女孩说:“老板去法国参加调酒比赛了,要下周才能回来呢。”
又说:“您想要什么?需要看看酒单吗?”
哈利摇了摇头。
他没说出自己也是这个店的学徒,也没有给德拉科发消息。他看着那个装满海盐粒的摇壶被换了个位置,心里想,德拉科教这个女孩摇壶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从后面握着对方的手?
他回宿舍,恶狠狠地看了一晚上论文,又把小作业的文献综述开了个头。
在酒吧打工一个暑假,他已经养成了凌晨三点入睡的习惯。
三点半,他放下手里的论文集,蹑手蹑脚溜出宿舍,去公共休息室的冰箱里找东西吃。
还有昨天剩下的半个三明治。
他拿着三明治回到房间,一边吃,一边想起夏天的每个晚上。
德拉科总是换着花样做凌晨的那顿饭。
最后他掏出手机,给德拉科发了个消息:
“听说你去比赛了。祝你比赛顺利。”
没等到德拉科的回复。
又过了好几天,他上课的时候,突然收到德拉科的短信。
“我调酒比赛拿了个冠军,今天晚上来酒吧,有个小小的庆祝会。”
哈利看完以后笑起来,一整天上课都心情很好。
晚上他换上西装三件套,夹上德拉科送给他的领带夹走去酒吧。
店里人已经很多了,有客人,也有德拉科的朋友。德拉科用投影仪给大家放自己在法国拍的视频日记和比赛录像。录像里德拉科相当帅气,双手各拿一个摇壶,稳稳当当地摇着。
最后咔嚓打开壶嘴,倒出淡紫色的美丽液体。
他过去和德拉科说:“恭喜恭喜。”
德拉科说:“最近学校还是很忙吗?”
“好多了,”他说,“我觉得下周开始我每周都能来工作四天。不过可能没法呆到凌晨两点。”
“没关系的,”德拉科说,“潘西把这里照看得很好。”
他顺着德拉科的目光看过去,上次见到的漂亮女孩正举着杯子和一群客人言笑晏晏。
哈利觉得心底有很细微、很细微的不开心浮上来。
这个学徒也和他一样住在德拉科家吗?德拉科也会每天晚上给她做饭吗?德拉科是不是也疯狂给她买那些小玩意儿:项链、戒指、化妆品、香水?
——就好像对待女朋友那样?
德拉科被一群人叫过去了。哈利看着德拉科意气风发地站在人群中央,谈论着法国、酒和比赛。
他绕到吧台后面,选了一瓶二十一年的苏格兰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
他小口却不间断地啜饮着。
威士忌和火焰一样点燃他的舌头、喉咙和胃。
他很快喝得有点晕乎乎。
没人在意他,没人和他搭话,他是多余的、格格不入的那个。
哈利喝多了,他贴着墙壁,用两只手捂着脸给自己的脸降温。
他顺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走到照片墙前面。
他眯起眼睛看那些照片上的小小备注。夏天工作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仔细阅读过那些照片上的说明。
忽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哈利回过头,看到上次见过的布雷斯和德拉科、以及那个漂亮学徒潘西三个人挤在一起,一人拿了一瓶12年的斯宾塞威士忌。
三个人齐刷刷给自己倒一杯shot,然后一饮而尽,如此往复。
人群笑着、闹着、怂恿着“再快点、再快点”。
哈利继续看那些照片。
苏格兰格拉斯哥。挪威雷纳。冰岛雷克雅未克。波兰、瑞士、意大利……
他忽然看到黄铜铭牌上写着“法国,索村”。
照片上是一大片薰衣草花田,照片边缘有半个木屋露出来。
哈利鬼使神差地把那只相框摘下来。
他从后面拆开相框,发现那张相片被折起来了一部分。
他把折叠的部分展开,一张小小的拍立得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哈利看到十五岁的自己仰躺在一张木质长椅上,身上的T恤皱皱巴巴,头发也乱七八糟。
照片折叠部分的木屋展开后,看到了清晰的招牌。
索村酒吧。
一切片段拼接起来。
原来德拉科就是陌生人。
他想大叫,想冲到德拉科面前质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就认出了我”,想说“为什么不早点说你之前见过我啊”。但是又忍住了。
他强迫自己像没有醉一样把照片按原样折叠好放回相框中,把相框挂在墙上。
但他把那张拍立得收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到吧台后,把刚才的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然后轰然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店里安静得不像话。他捉摸着嘴里的苦味,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长沙发上。德拉科正坐在对面看着他。
“醒了?”他问。
“嗯。”哈利说。
“喝点水吧。”德拉科说。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兜。
谢天谢地,他还记得这档子事儿。
他把拍立得照片放在德拉科面前。
“有什么想说的吗?老板?”
德拉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到了吧台后,拿出了一只玻璃罐。
里面是淡淡金色的酒,漂浮着薰衣草植株。
“我每年都泡一罐新的。”德拉科说,“每年从索村买了新鲜的薰衣草,挑最好的,用金酒泡出来。”
他示意哈利过去闻一下:“怎么样,花香味好闻吗?”
哈利木木地点了点头。
德拉科又从酒架上拿下樱桃白兰地和茴香酒,一一倒入盎司,再倒入摇壶。
加咖啡龙舌兰,加苦精,加浸泡过薰衣草的金酒,加一点点紫罗兰利口酒。
德拉科稳稳当当地开始摇酒。最后拧开壶盖,将酒液倒入玻璃杯中。
淡淡的紫色液体。
“是你这次比赛的配方吗?”哈利问。
“嗯。”德拉科说,“这杯酒,叫‘你好陌生人’。”
德拉科从花瓶里折了短短一段薰衣草放到酒杯中做装饰,将酒推到了哈利面前。
“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德拉科说,“不过幸好你这个陌生人被我等到了。”
竟然没有惊讶的情绪——哈利闭上眼睛,只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快乐在慢慢发酵,冒泡,像蜜一样流到他的喉头。也许是德拉科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过暧昧,到真相揭开的这一刹那,他只觉得幸运。
“够肉麻的,老板。”最后他说。
德拉科走出吧台,走到他身边。他敲了敲哈利的脑袋:“你这家伙,”他说,“赶紧从宿舍搬出来,我这个地方的工作,可是管吃管住的。”
哈利笑出声:“老板,我上学真的很忙,没有空打工,你管我吃住很亏本的。”
德拉科凑得更近。
薰衣草的香味浓浓地流入哈利鼻中。
“那也没关系,我啊,不、缺、钱。”
END